近日，離岸人民幣對美元匯率升破6.5，創2018年6月以來新高。人民幣匯率強勢升值的步伐沒有停止。市場認爲，未來人民幣或面臨升值破6壓力，該預期將對資本市場產生哪些影響？該以何種策略組合應對升值？爲此記者專訪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理事長、植信投資首席經濟學家連平，進行探討。

　　問：在即將過去的2020年，人民幣在中國基本面強力支撐下領漲亞洲貨幣。業內有聲音認爲，未來人民幣或因市場寬鬆預期面臨升值破6壓力。6元是非常重要的心理價位和阻力位，自1994年以來人民幣還沒有突破這一關口，一旦突破可能導致更大幅度升值。對此，您怎麼看，您對明年人民幣走勢預期判斷是什麼？

　　連平：總的說來，我認爲，2021年人民幣大概率維持在雙向波動中小幅升值的態勢。今年年初至5月，人民幣受第一階段中美經貿協議和疫情等經濟與政策因素影響曾一度走貶至7.13，但隨後轉升，至10月初大幅度升值，近日已呈現較明顯的震盪走升趨勢。

　　分析人民幣匯率波動背後的主導因素，可以發現5月至9月，人民幣呈現出單邊升值，一方面是對前期美元走弱的“補漲”，另一方面中國疫情控制較好、經濟較早恢復，貿易順差不斷放大；10月之後，人民幣在雙向波動中升值態勢確立，商品貿易大幅順差和服務貿易逆差縮小強有力地支撐了人民幣升值。

　　整個運行形態背後反應的一個事實是，人民幣匯率影響因素可能正由年初美元指數主導，切換至中國貿易順差等多種因素。在全球大變局下，美元可能長期走弱，同時中國國際收支保持“雙順差”格局，這兩者共同對人民幣升值形成了推力。

　　然而，隨着美國大選塵埃落地、歐洲疫情再度爆發，美元指數可能階段性回彈；我國經濟復甦將帶動進口。全球疫情可能在2021年二季度前後出現拐點，屆時其他生產國出口對我國出口又會形成一定的替代效應。同時，過快升值對於我國的進出口和金融穩定都會帶來較大不確定性，貨幣政策制定者也可能出臺政策進行市場化的調控，這些因素都使得人民幣單邊升值情況不會發生。

　　所以綜合考慮，未來一個時期人民幣還可能在雙向波動中升值，預計今年年底依然在6.5左右徘徊，2021年可能在6-6.7區間內運行。

　　問：中國在全球出口中份額上升，錄得大額貿易順差，持續推高境內外匯存款。中國央行已經多次重申退出對外匯市場的常態化干預，一旦出口商把囤積的外幣大量結匯，出現單邊升值走勢，也將對貨幣政策制定者的應對方式構成考驗，對此您怎麼看？

　　連平：今年10月以來，人民幣在雙向波動中升值態勢確立，商品貿易大幅順差和服務貿易逆差縮小強有力地支撐了人民幣升值。同時資本項下也呈現出外資快速流入的態勢，但總體而言資本項下相對平衡。

　　當前，我國國際收支呈現“雙順差”格局，所以市場上有一種觀點認爲，人民幣可能走出單邊升值態勢，對貨幣政策制定者的外匯應對政策形成壓力。

　　對此，首先要分析“雙順差”的後續發展態勢。我認爲，隨着我國經濟復甦強勁帶動對外進口，全球疫情可能在2021年二季度基本穩定並改善後，其他生產國出口對我國出口形成一定的替代效應，加上2020年人民幣對美元一定幅度升值的滯後效應，這使得當前貿易項下的鉅額順差不會持續很長時間，預計到明年二季度後貿易順差可能逐步回落至疫情暴發前水平，從而會減弱人民幣升值壓力。另一方面，資本項下隨着金融開放程度的提高，會有一定幅度的提高，但幅度在可控範圍內，同時有關調節措施已經出臺。

　　綜合來看，“雙順差”格局會維持一個時期，但對人民幣升值的壓力可能不會持續大幅度增加。然而，不能排除外匯市場上出現“投機心態+羊羣效應”，從而催生人民幣單邊快速升值。

　　問：那您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貨幣政策應該收緊嗎？如何以政策組合應對升值？

　　連平：我認爲，在政策組合上，建議形成“穩貨幣+嚴監管”的政策搭配。貨幣政策的主基調應保持“穩健”以應對國內經濟形勢變化對貨幣政策需求，在此基礎上，不宜實行收緊的政策調整。

　　具體來說，一方面外部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依然存在，國內經濟復甦也需要鞏固，另一方面收緊的政策可能使得人民幣進一步升值，不利於匯率的穩定。再則，爲有效控制人民幣升值和資本流動可能帶來的金融風險，外匯方面的金融監管應該加強，防止短期資本的“興風作浪”。

　　實際上，可以看到，從10月貨幣政策制定者調整外匯風險準備金率和逆週期因子淡出使用，再到12月將金融機構的跨境融資宏觀審慎調節參數由1.25下調至1，都可以體現出平穩國際收支的政策意圖。下一步可以繼續實施外匯市場供求關係的調節。

　　問：在您看來，未來人民升值預期會對資本市場產生哪些影響？

　　連平：應該看到，人民幣升值會提升人民幣資產對全球投資者的吸引力，提升外匯兌換成人民幣、購買人民幣資產的意願，有可能形成“人民幣升值-資本流入-人民幣資產價格上升-人民幣升值”的循環，特別是資本進入股市可能性較大。國際金融協會(IIF)數據，11月外資流入新興市場股市流入股市398達億美元，爲有記錄以來月度第二高，其中流向中國股市約爲79億美元。

　　再考慮到，不少資本繞道貿易項下進入中國資本市場，真實的規模可能更高。在中國經濟復甦強勁、貨幣政策穩健基調不變和國際收支雙順差的背景下，貨幣政策制定者更應該加強監管，對於短期資本流向密切關注，避免跨境資本“大進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