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站地與五萬元

作者：趙勇江

“我們每個月的收入，只不過是一些數字而已，每月通過自己辛勤勞動換來銀行的一些數字，這些數字通過各種渠道，可以隨意被支配，滿足自己生活的需要，現金不過是爲補充數字的不足而已。一切的一切皆可以使用數字來完成，於是有了電子銀行。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的生活會因爲電子銀行而變得無比便捷”。上述這段話是兩年前金融博覽會上一位行長的即席發言，當時的我不以爲然，總覺得這些高科技的銀行業務遠不如現金存取，銀行排隊來的踏實。直到一年多前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春日的北京，乍暖還寒。剛剛下了早班的我，拖着滿身的疲倦踏上了37路公交車。中午13：00左右，車在西單路口東站剛剛停下，一個披頭散髮、魂不守舍的女人就踉踉蹌蹌的上了車，蒼白的面龐上掛着兩串深深地淚痕，烏黑的眼圈中是一雙充滿了迷茫的雙眸，那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孫倩？”我脫口而出。的確是她，我的大學同學，當年，儘管家境貧寒，但風華正茂的她憑藉着頑強的意志和刻苦的精神半工半讀的完成了大學學業。畢業十年了，除了屈指可數的幾次聚會，很少再見，聽說她結婚生子了。“啊，哦，是你……”。從她那略帶敷衍的回答以及漂泊遊離的眼神中，我斷定有事發生。果不其然，就在20小時前，她年僅3歲的小女兒在街邊玩耍，被一輛風馳而過的汽車撞到，肇事司機逃逸了，可憐的小姑娘被緊急送往一家位於永安裏附近的兒科醫院，經過CT檢查，她身上多處骨折，最要命的是有一根折斷的肋骨深深地刺入到孩子的肺部，必須馬上手術，否則有生命危險，但手術需要先交納7萬元的押金。年輕的家庭剛剛集合幾代人的力量買了房子，現在全家東拼西湊只有2萬元。今天一大早，孫倩就拿着房產證到一家位於西單附近的銀行辦理房屋抵押貸款，但是得到的答覆卻是最快也要2周時間銀行才能放款。不要說兩週了，如果今天14：00之前交不上押金，孩子的手術將被無限期的耽擱下去。 　　年輕的母親一下子手足無措了，籌不到錢，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醫院收銀臺前望眼欲穿的丈夫，更不知道如何面對ICU病房中正在與生命抗爭的三歲病重女兒。於是乎，渾渾噩噩中絕望的她踏上了開往醫院的37路公交車。 　　“彆着急，我卡里有5000元，一會取出來給你，對，還有咱們同學，大家一起幫忙湊！”說罷，我拿起了手機給大學同學羣發了短信，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大家。 　　“下一站，天安門西”，伴隨着乘務員的報站聲，紛至沓來的還有同學們的確認電話和詢問短信，經過大家的商議，爲了保證在僅剩的1小時時間內湊夠5萬元，大家一致推選使用工商銀行卡作爲匯款賬戶。但是問題接踵而來，作爲國內最大的銀行，網點多、服務優、系統快固然是它的優勢，但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多，大家都在單位上班，即便請假出來到了最近的工行網點，動輒幾十分鐘的排隊時間對於這筆救命錢而言，顯然是太久了。“用網銀、95588、手機銀行、ATM啊！”一個同學的提議讓我如夢方醒。 　　“下一站，天安門東”，我將孫倩的工行卡號，連帶建議的匯款方式一併短信羣發給了同學們。伴隨着公交車啓動的轟鳴聲，孫倩緊閉着雙眼，蒼白的雙手緊緊抓住椅背的扶手，我們一起祈禱着，真不知道這短短的幾十分鐘，能不能湊出這5萬元。 　　“下一站，王府井”，“滴滴…滴滴…”伴隨着清脆的短信聲，我們收到了第一條由工商銀行發出的資金賬戶變動短信提醒，一筆3000元的匯款通過網上銀行方式已經轉入了孫倩的銀行卡，匯款人姓名是張濤。“真快啊”我們不由得感嘆道。緊接着“滴滴…滴滴…滴滴…滴滴…”聲不絕於耳，這一刻，毫不誇張的說，它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了。 　　“下一站，東單路口東”，通過網上銀行、電話銀行、ATM，一筆筆愛心匯款源源不斷的匯聚起來，甚至還有幾筆款是通過手機銀行和多媒體自助終端轉過來的，真是聞所未聞，原來用手機也能上網轉賬了? 　　“下一站，北京站口東”，短短十幾分鍾，賬戶上已經累計了4萬多元，加上最後幾筆姍姍來遲的櫃檯轉賬，5萬元的手術費已經不成問題，伴隨着一條條資金到賬的短信，還有同學們的問候與祝福，此時的孫倩已經是泫然欲泣，人間冷暖、可見一斑。 　　“下一站，永安里路口西”，電話一邊，孫倩激動地向等在收銀窗口前的丈夫大聲宣告着“奇蹟”的經過，儘管沒有使用免提，但我依舊能夠聽到一個渾厚的男音，發出了無比悲壯的歡呼。那是一種瀕臨絕境而又柳暗花明的表達，更是一種絕處逢生後的本能呼喊。“快2點了，快把5萬元轉給你丈夫吧，讓他直接刷卡繳費！”，我一邊焦急的看着表，一邊提醒她。“可，可他身上沒有帶工行的卡，是其它銀行的啊。”孫倩一下子又緊張起來。畢竟永安裏下車後即便打車也要20幾分鐘才能到醫院，時間明顯來不及了。絕望之下，她撥通了95588，在得到工行客服人員肯定的答覆後，她用顫抖的雙手，使用電話銀行完成這5萬元救命錢的跨行匯款操作。3分鐘後，孫倩的丈夫打來電話，收到錢了，跨行匯款成功了！1分鐘後，通過刷卡，他成功的交齊了手術押金，短短六站地，悲喜兩重天。 　　“永安里路口西到了”，下車後，我們打車來到醫院，醫生已經開始準備各項手術設備了，透過病房的大玻璃，一個渾身插着管子的小姑娘無助地躺在那裏，身上纏滿了繃帶，面色蒼白，雙目緊密，旁邊大大小小的擺放了十餘種儀器。此時此刻，孫倩早已是淚眼婆娑，用顫抖的聲音喃喃自語：“寶貝，媽媽來了，媽媽來救你了”。望着心臟監控儀上那有力的心跳，我堅信，孩子一定能夠挺過來! 　　 我拿着從醫院門口ATM上取出的5000元錢，塞到孫倩手裏的時候，她一再的推託，看到牆上的掛鐘已經是14：30分了。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半開玩笑的說：“拿着吧，給孩子買點營養品，術後恢復用的到，不夠再聯繫我，真沒想到我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卻是最後一個才幫到你的，看來我也得試試電子銀行了”。 　　就這樣，時間一晃半年多過去了，幾個月前的一天，我剛剛通過工行的網上銀行購買了一支基金，突然收到了一筆5000元的到賬短信，迷茫中，緊接着又收到了一條彩信，彩信中先是一張照片，是孫倩和她女兒的合影。小姑娘雙腳站立，還婀娜多姿的擺出了一個舞蹈造型，煞是可愛。孫倩則在孩子一旁喜笑顏開。想必孩子已經完全康復了。彩信接下來的內容很長，具體細節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它的結尾是這樣寫的： 　　“在我人生中最昏暗的那一刻，是你們向我伸出了關愛之手，讓我真切的感受到了人間有大愛。謝謝你們，我的同學們!謝謝你，工商銀行……”